昨日听儿子说起他的室友,父母经常吵架,频频打电话给儿子评理,儿子表情木然,一句:“什么都不要说了,你们只需要告诉我,我判给谁就可以了。”说罢挂了电话。听到此事,心里一阵难受,说出这样的话,孩子的心里该是多么伤心绝望啊,那木然的背后,是汹涌着流不出的泪。
作为一名教育工作者,身边这样的事情并不鲜见,这已经成为很普遍的一种社会现象,在情与情的纠葛中,受伤的永远是最弱势的群体——孩子。很多人都说现在的孩子得到的爱太多,可也有很多孩子像干涸的小苗一样,急盼着爱的甘露。
一、阿莲
初见阿莲惊叹不已,好一个水灵的小姑娘,大眼睛,长睫毛,与她可爱的外貌不相称的,是一头乱糟糟的头发,依稀可以看出编了许多小辫,毛毛的,应该是编了很久,胡乱的扎做一团。
阿莲是爸爸带着来的,那是一个高大的男人,满脸的胡须,话很少。阿莲三年级,是转学来的,能看出小姑娘很不情愿换新学校,我想把阿莲的头发重新梳一下,可是孩子躲到了一边,我问她:“为什么不愿梳头?这样多乱啊!”阿莲看着我,半天嗫喏着说:“这是我妈妈给我编的。”“妈妈?”我心里明白了,这又是一个有故事的孩子。
在阿莲的许可下,我把她头上的小辫按原样编好,孩子俊俏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开始和我聊起天来:“老师,我问你一个问题,头上如果受伤留下了伤疤,什么时候能长好?”这个问题没来由的,很奇怪,我问孩子为什么问这个问题,孩子说:“爸爸经常打妈妈,这一次把妈妈的头上打了好长的一道口子,妈妈走了,她和我说等到头上的疤长好了,就会回来的,妈妈走的时候给我编的辫子,我一直舍不得散掉,妈妈都走了十五天了,怎么还没回来呢?一定是头上的疤还没长好,我真的好想她啊!”说完,泪扑簌簌落了下来。
我一时无语,眼前这孩子,心中最单纯的梦想,可是却那么难以实现。
二、小凡
小凡四年级,虽然来自一个单亲家庭,却一直都很乖,可是最近几天像着了魔似,总是捣乱,不是打人,就是破坏班级的公物,被老师批评的时候还会用头撞墙,自虐的模样让人害怕,不过三天的时间,小凡就成了全校有名的小魔头。
我是和小凡在小花园里进行谈话的,在紫藤花的香气和小鸟的鸣唱中,小凡放松下来,和我开始了交流。
“ 老师,我可以被开除了吗?”小凡的话让我有些纳闷。
“小凡,我只是和你谈谈心,怎么会开除你呢。”这孩子一定很害怕,我想。
“我做了这么多坏事,就开除我吧!求求你了!”小凡激动起来。
这太出乎我的意料了,在一番安抚之后,小凡流着泪告诉我心里的话。
小凡这几天捣乱的目的的确是为了想被开除,而这个荒诞计划的背后却令人心痛:
父母离婚后,小凡判给了爸爸,爸爸不让他见妈妈,总在他面前说妈妈很坏,爸爸没有正经工作,身边的女人换了一个又一个,有的阿姨对小凡好,有的阿姨不喜欢小凡,在这样的环境中,小凡像小狗一样忠实的跟着爸爸,即使放假回到家,一日三餐都只能用开水泡饭,碰上爸爸不高兴的时候还会挨打,他还是开心的,他想念妈妈却离不开爸爸。
可是,即便是这样的日子,小凡也没法再过下去了。四天前的晚上,爸爸来到学校,告诉小凡一个震惊的消息:爸爸因为赌博欠债,从公司挪用了一大笔钱,东窗事发,和人动了手,打伤了人,数罪在身,准备和女友一起逃跑。他到学校来,是和小凡告别,他告诉小凡去找妈妈,就当没有他这个爸爸了。这些话把小凡说蒙了,爸爸在小凡都没反应过来时,鬼一样的消失在黑夜中了。
爸爸走后,小凡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犯错误,然后被学校开除,这样学校就会通知爸爸或妈妈来领他了。被抛弃的恐慌一天天折磨着小凡,犹如灭顶之灾,要把这个孩子压垮了。
“要是找不到爸爸妈妈,我就去死,死掉的话他们就会来找我了。”最后,小凡说了这么一句,清秀的脸上有着不属于孩子的坚韧。
我不知道小凡的爸爸是怎么想的,我只知道,他把一把利剑深深刺进了孩子的心里,连听故事的我心都碎了,这可怜的孩子,凭什么承担这一切!
三、国庆
大凡出生在十月一日的孩子都会起名叫国庆,国庆三岁的时候,妈妈就和喜欢的男人走了,从此了无踪迹,十年过去了,妈妈在国庆的记忆中已经连个影像也没有了,国庆的爸爸是个老实人,跟着工地的包工头到处打工,居无定所,于是,学校就成了国庆的家,国庆只有在寒暑假才回家。
端午节的时候,我给回不了家的孩子买了辟邪的桃篮,红红的绳子穿起来,戴在手上,孩子们很是喜欢,端午节一过,就看不到孩子们戴了,可是国庆却一直戴到了中秋节。
国庆不爱说话,和老师说话总是低着头,最喜欢打乒乓球,这也是他生活中最大的乐趣,他成绩平平,上课从不举手,朋友少,头发总是乱乱的,衣服也不服帖,他是站在你身边你都感觉不到的那种孩子。
暑假很快就来了,国庆开始有了变化,话多了起来,和人说话的时候头也抬起来了,整个人快乐多了,他是多么期盼见到父亲啊,可是让他想不到的是,爸爸电话停机了,国庆爷爷奶奶去世,只有一个没有电话联系不上的大伯,眼看着同学们一个个离开了学校,国庆就像大海上孤零零的一叶小舟,又像那断了线的风筝,无助彷徨,每日里又开始低着头沉默不语了。
老师把可以想到的线索都试了,却还是联系不上,无奈只好报警,几经周折,终于查到了国庆爸爸在一个月前出国务工了,去的是非洲的一个小国家,警方和国庆爸爸的老板通上了电话,当国庆接过电话时,没有想象中激动,只是表情漠然的“嗯、哦”的答应着,说了两句就把电话给了老师。
国庆终于被接回家过暑假了,走的时候,他没回头,跟在大伯的后面,手里提着一个装衣服的大塑料袋,身上背着用了两三年的书包,头发仍是乱糟糟的。
四、后记
两个月以后,阿莲的妈妈回来了,不知道她头上的疤长好了么,也许她还没原谅阿莲的爸爸,但阿莲说,妈妈的手机铃声是一首老歌《阿莲》,从来没有换过,所以走到哪里,妈妈都不会忘记她,一定会回来的。
小凡的爸爸很快就被逮捕了,在学校的努力下,小凡的妈妈把小凡转到了自己工作的城市,看到小凡拉着妈妈的手不肯放开的样子,我的鼻子酸酸的,这一段经历如同噩梦,在他的人生里留下了一片阴影,在未来的日子里,希望你的生活里将会充满阳光
国庆又回到学校来上学了,他仍然和以前一样,低着头,每日里沉默不语,乱糟糟的头发,衣服极不服帖。他的爸爸和老师承诺,以后一定很及时和老师联系,再不会出现上次的事情了。
喜欢听苏芮的那首《亲爱的小孩》,每次听到这首歌,总会想起那些渴望爱的孩子们,他们的要求那么简单,他们的心那么纯真,也许我不能改变什么,但真希望能唤醒些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