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三家的经济情况相差较大,我小舅这些年在乡里做生意,鱼米油麻的啥都经营,小日子不错,老妹婿则年轻力壮常年走南闯北做建筑,在农村里算是能干的了;就只有大姐和大姐夫两口子,四十多岁的两女户,夫妻俩老实巴交斗大字不识几个,是远近有名的扶贫对象。
几位家长的文化水平都不高,代表了多数家庭的基本情况,共同的地方还有他们的孩子今年都七八年级上初中;小舅家的我小表弟跟我大姐家的大外甥女还是一个班的。

巨大的差别是孩子。
先说我大姐家的两个。大姐家外观上虽也是白墙黑瓦新院落,但确实是哼哧哼哧多少年才垒到如今,推门一进,扑面而来的还是贫穷与寒酸。但大姐夫最兴奋、逢人就要拉过去看的是两个丫头贴满墙壁的几十张奖状,从小学到初中,堂屋贴不下了,就贴到了厢房。只要一落座,大姐夫就会喋喋不休地说他家老大在学校的各种事情,什么班主任非常器重,经常打电话关照啦,什么上海有公益组织指明道姓要捐助孩子到上大学每个月都汇款过来啦,等等。

之前几年我也屡次听说过大姐家两丫头争气的消息,那时候她们还小也没当回事,这次回去,在走亲戚的路上,我故意跟大外甥女步行聊天,发现这个孩子确实跟其他几个不一样,主要是她虽然其貌不扬,话语不多,但最大的特点能够安静下来,言谈举止恰当清晰,她告诉我期末考试她是年级前三,有信心保持下去,初三考到市里的一中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至于学习方法,大外甥女说自己其实也没啥高招,无非就是比别人多用功夫,电视里放的中国诗词大会,很多唐诗宋词她都能信口道来,甚至比选手更快答出;作业本上,我看到的都是娟秀工整,答题作文有章有法;孩子说最差的是英语,但每次考试150分的卷子也总能拿到120分左右。

这样的成绩对于一个偏僻农村里的孩子来说,真的已经是顶天至好的了。因为有姐姐的带动和榜样,刚上三年级的妹妹成绩在学校里,各方面据说也都不错。
至于另外两家,就没法说了。最典型的事情是,我小舅妈经常到大姐家串门,两家距离其实不近。我问大姐夫小舅妈过来都干啥?大姐夫咧嘴笑笑说,因为两个孩子在一班,小舅妈来的目的不就是打听么,打听自家儿子在班上表现,打听我外甥女平常都是咋学。那成成(我小表弟)的成绩到底咋样呢?大姐大姐夫不情愿地说:反正不是很好吧。

通过我小舅小舅妈的嘴里得到的确信是:考试也都是几名几名的,不过“那都是倒数!”至于老妹家的小外甥,据我观察孩子的寒假作业,大都还是会做的,但最大的问题就像老妹婿说的:学一出是一出,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成绩啊,那只能是呵呵了。
对于这几个孩子,难道都是天生的?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大外甥女亲口跟我说:大舅啊,你知道吗,我爸妈什么都不懂,也没有什么能力,一年到头外出卖苦力,在这样的家里我只能靠自己。因此,我和妹妹虽然小,但我们早就知道,自己必须改变自己的命运,不能依靠任何人。这些话从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嘴里说出来,着实让人心痛。

孩子说,其实最让自己情非得已的是,爸爸妈妈从来都没有给我过任何学习的阻力,在他们俩的眼睛里我和妹妹都是完美的;他们在人前人后从来都是把我们真正地“捧上天”,没有说过我们一句的不好。爸爸经常念叨的一句话就是:孩子啊,我和你妈妈都笨,啥都不懂,你们就是我们的骄傲,无论你们学到什么程度做了什么事情,爸爸妈妈都觉得是最好的,都是我们老王家最棒的。
每一次大姐夫到学校接孩子,总忘不了去看看班主任,感谢老师的辛苦,“家里也确实啥都没有,我只能每次拎二斤鸡蛋,老师都知道俺的心意,不拒绝,也都理解,对老师我们一百二十个放心。”

相反的,另外两家,我能观察到的真实细节就是,那天一大家子在一起吃饭,几十号人里,我老舅和舅妈总是不停地说落成成的各种不是,什么成绩倒数啦,什么肯定不行啦,什么不是我们不夸他是他这样的我们找啥夸呢?听得十四岁已经一米七个头的成成脖子一梗,当着众人的面立即回敬父母:我不行,就你们行,你们行你们考个一百分我看看?
老妹婿则跟我说:他要啥我给啥,可我要的一百分他从来没给过!这样的孩子只能棍棒伺候!
听得我,只能无言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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