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无限好
正是读书时
北京时间8月21日上午9时,继2015年刘慈欣的《三体》之后,郝景芳凭借《北京折叠》摘得第74届雨果奖最佳短中篇桂冠。
郝景芳
清华大学天体物理专业本科、硕士,专业方向为黑洞观测和理论,后在清华大学经济学专业攻读博士学位,现任中国发展研究基金会项目主任,拥有较好的天文物理学基础和经济学基础,著有《回到卡戎》《流浪玛厄斯》等科幻小说。
雨果奖简介
雨果奖,是世界科幻协会(World Science Fiction Society, WSFS)所颁奖项,为纪念“科幻杂志之父”雨果·根斯巴克(Hugo Gernsback),命名为雨果奖。自1953年起,每年在世界科幻大会(World SF Convention)上颁发。“雨果奖”和美国科幻和奇幻作家协会设立的“星云奖”并列为全球科幻迷公认的科幻艺术界最高奖项。2016年,第74届雨果奖在美国堪萨斯城举办的世界科幻大会上颁发。
获奖后郝景芳对媒体表示,对于雨果奖自己一直怀有一颗平常心,就在启程去美国参会的前一天,她对自己对雨果奖并没有报太大希望,认为自己的得奖几率不超过五分之一,但事实证明她的作品受到相当认可。
没得奖前,三体作者刘慈欣就曾说过:
我很欣赏郝景芳,她的小说中有一种别的作家所没有的色彩,一种理想主义特有的高贵和典雅……就像消失很久的金色夕阳又照回来了。
代表作《回到卡戎》讲述的是最后的乌托邦瓦解的故事:
一百年后的人类,进入两个分化的世界。一端是一切共享的火星,另一端是完全交易的地球。相互对峙,互不来往。
有一群少年,在一个世界出生,在另一个世界长大。他们十三岁留学到地球,十八岁回归到火星。
他们出生的世界是规则严明的大厦,长大的世界是散乱芜杂的花园;一个世界是肃穆宏伟的蓝图,另一个世界是享乐放荡的狂欢。两个世界在他们生命中一前一后到来,不征求意见,也不考虑感受,只在命运的链条上依次降临,以不可阻挡的冷静席卷他们的一生。
《回到卡戎》精彩片段
▼
“瑞尼医生,当年战争的动力是什么呢?”
“应该说是……自由。”
“种族自由吗?”
“那倒不算。我们至今不能算是一个真正的种族。”
“那是阶级自由?”
“也不是。当时参与战斗的有各种各样阶级的人。”
“那是什么自由呢?”
“生活方式的自由吧。”
“就像美国的独立?”
“有一点。但不全一样。”
“可是地球人说我们没有自由,他们才有自由。”
“你觉得谁更自由呢?”
“我说不清。自由的定义是什么呢?”
“你对它的定义是什么呢?”
洛盈咬了咬嘴唇,忧伤地看着瑞尼,说:“我不知道。这是我生活最大的困扰。”
在火星上看火星,火星城市是远古巴比伦的空中花园一样的地方。与巴别的梦想相似,空中花园的梦想也在火星的城市中绚烂地复兴。整个城市是一个巨大的整体,房屋线条流畅层层叠叠,平台和廊柱相互连接此起彼伏,玻璃的穹顶下到处都可以见到盛开的鲜花和繁茂的草,绿意盎然,晶莹剔透。
火星的城市布局有漂亮的几何结构,像用尺规画出的一连串图案,在阳光下浑然一体,闪闪发光。在空中俯瞰,最突出的就是每个社群中央的中心建筑,零星散布在整个城市,像沉睡中蛰伏的巨人或收翼的飞鸟,以不同的姿态遥相呼应。它们通常远远高于四周,如同中世纪每个城镇中央都有的高大的教堂。小路在它们周围环绕,向四周延伸开去,三角与圆相互内切,条幅似的步行街构成四散的光线。民居常常是六角形的院落,相互比邻,一重一重绵延连续,铺成浩瀚的海洋,齿形小路在它们门前滑过,延伸到下一个社群。
整个城市不存在视觉上的中心,北面有一串小塔矗立,南面有一排庞然的斜面,西面有大片牧场,东面有九座巨型圆柱形水塔。隧道车凌驾于连绵的屋顶之上,从高空俯视,如同一幅光滑无阻滞的曲线之画,繁密设计却毫不纠缠。
这样的城市是对数学的敬意。发达的古代文明多半崇尚数学。苏美尔文明数学高超,发明了沿用至今的六十进位;埃及文明的金字塔就是几何的巅峰;而希腊文明更是相信数即宇宙;数的和谐代表了宇宙真正的美。火星是荒漠里画出的城市,从无到有的梦想,大地上的几何就是无限接近的柏拉图的饼干。
火星与古代文明的另一点相似之处就是天文学发达。暴露在几乎无遮挡的太空里,他们的目光从一开始就面对深邃幽黑的宇宙苍穹。夜空即白日,黑暗即光明。他们理解夜空,就像山川的居民理解山,海岸的居民理解海。
数学与天文学是火星人的灯塔,每个火星人都知道它们的重要。只是他们的精神核心与古代文明完全不同。他们并不用天文学来猜测神的意志,也不用数学接近神的恩宠,他们只是热爱精确,热爱对宇宙恰如其分的真实的表达。这同样是一种神的观念。他们是一个没有神的种族,只有一种客观精简的准确感,才能让他们共同信任并深深依赖。
这样的内部逻辑一般人已经很少提及了。但是瑞尼始终心知肚明。他是一个写史的人。
在地球上看火星,火星不是真实的存在,只是抽象的荒芜,在书本间低调铺陈。洛盈只能在图书馆里见到它,在无人问津的图书馆,在高昂的木头书架间找到它,打开书页,看它和宇宙爆炸、罗马帝国和蒸汽机车混在一起,画在字体密密麻麻的烫金词典中央,表面荒僻而粗糙,切去一个角,露出一层又一层的地质构造,一旁标着数字,用箭头指出它身体每一个坑洼的来源,像展示解剖标本一样展示它最内部的伤疤。
展示的书页静静陈列,时间在书架间灰飞烟灭,种族在大雁的归途中迁徙,兵器相击,机器疯狂运转。厮杀、叛变与光荣,泥土与血液混合,字里行间喧嚣,历史混杂,在阳光下安静的图书馆里化成一碰就碎的尘埃,脆弱、灰暗,无人问津。世界在细小的字里变成数,变成抽象的面孔,变成不存在的幻觉。洛盈的火星在其中。她从它怀抱里出生长大,可它在书上变成漫画般的灰色尘埃。
那同样是对客观的崇拜,一种冰冷而傲慢的客观,用客观的声调讲话,讲出审判,不容人抗辩,也不留羞耻的空间。它告诉洛盈,看,这就是你的世界,一个简单而荒芜的东西,一颗灰色的丑陋的尘埃。
这些讲述一般人已经很少留意了,但洛盈一直默默注意。她是一个寻找历史的人。
沙漠宫殿的一个角落,洛盈坐在轮椅里,纤细的身影就像宫殿威严城墙上栖息的一只小鸟。
理论上讲,洛盈是火星的公主,但她却不像古代的公主那样前呼后拥。她不能像赛米拉斯公主一样愁容满面地叹息说“生活真无聊”,也不能像冰美人褒姒一样对珍宝不屑一顾。没有人为她建起浩大的城池,也没有人给她点燃远处的烽火。她是孤独的公主。她的兄长和祖父正在议事院激烈地讨论工程政策,而她的朋友正在各自的工作室里进行艰难的回归。
如果在古代,她应该是坐在阳光照耀的蔷薇花园,露出甜美撒娇的微笑,向身边忠实英俊的带剑护卫懒洋洋地讲述自己多年游历的奇遇。可她不在古代。她活在最现实的火星。她面前是医院天台的一处小小的浅水池,人影稀少,地面是光洁的磨砂玻璃,绘有乳白和米黄色的大块菱纹,直径三米粗的立柱撑起一面辽阔的巨型玻璃墙,地面沿墙有控制灯,明亮温暖都得由自己开启操作。
她身边没有骑士,只有瑞尼医生偶尔的陪伴。她每天独自来看落日。如果没有病人,瑞尼就来陪她一起。
看落日的习惯在地球养成。火星的落日直接简洁,白色的太阳在黑色星空中沉入地下,没有云霞的缠绵,没有从冷到暖一道道光的消失,只有周遭的事物一点一点沉入暗中,遥远的群山在落日余晖中变成深色的剪影,深广磅礴,厚重温柔。虽然与地球不同,但洛盈仍然喜欢。她看落日的时候会变得安静,连回忆也会很安静。
瑞尼有时会坐在她身旁,背靠着巨大的玻璃墙,听她慢而犹疑的回忆的讲述。
“第一次听到别人说爷爷是独裁者的时候,我的第一反应是震惊和受到侮辱。不仅仅因为爷爷是亲人,人有一种维护亲人的本能的尊严感,而且更重要的是,爷爷一直是火星的英雄,我能想到他被地球人称为敌人,但没想到他被称为冷血的暴君。这二者是不一样的。被地球人称为敌人不妨碍爷爷做火星的英雄,但如果他是暴君,那就是火星的敌人了。”
“你信哪一种呢?”
“我不知道。我一直留着疑问到现在。谁都没有敢问。”
“为什么?”
“因为一种可笑的害羞和恐惧感。我怕当面被告知我不希望听到的真相,既不能否认,也不想承认,怕那个时候自己不知道该怎样反应。”
瑞尼顿了一会儿说:“这并不可笑,一点都不可笑。”
洛盈看着瑞尼,轻轻抬了抬嘴角,露出一丝感激的笑容。她并不熟悉瑞尼,但她敢于告诉他这些,是因为他的包容。她觉得瑞尼身上有一种她期望获得的深厚的沉静。他很少急躁,向她解释事情的时候平静宽容。偶尔她有气恼与悲伤,他便为她拆解事件背后的前因后果,让她的动容慢慢化解在自然而然的漫长河流中。那样的拆解让人觉得淡定,如同雪山上的树不随风坠落。
没看过瘾?想继续欣赏雨果奖清华美女姐姐的这部作品?沉浸在她的科幻世界中?
- 那就来咪咕阅读看书吧! -
▼
《回到卡戎》
作者:郝景芳
▲点击阅读原文,立即阅读
▼阅读原文,看才女更多作品